Tag: lonely

  • 好离乡 – 1

    我还以为这篇早就写成 blog 了,想引用的时候,却发现并没有。当年只是在 mastodon 发了一条。那么还是贴过来吧。感觉最近想写的很多话题,都与之隐约关联。回头再慢慢展开(大概会写一堆「同温层里标榜个人主义」的画风…… (2022年,疫情后,谈论「润」的人自然渐渐多起来。) 这段时间关于「润」的讨论,无论只是讨论,还是已经在行动,给我的感觉,更偏向于一种「被迫」才考虑的状态。社区里,大家经常交流,过去的哪个事件,成为了下决心跑路的底线。——于是联想到自己。但感觉我当时,并没有这样的底线事件,或者说,远远不是到底线才润的,甚至也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水准;仅仅是护照可以方便去更多地方,以及不想让自己说话时受委屈。 这正是我这些年怨念的地方:各种动荡下,原先那种「为了探索新世界才做啥啥」的情怀,没人谈起了;一切都塌缩回「保障自己物质或情绪上生存」为导向的行动策略。以至于,我期待的,原先为了探索的人终于聚在一起讨论的内容,也变成了被迫跑路后讨论如何在异地找个稳定工作。——熟悉我的人应该知道,我并不是在物质无忧的条件下说这种风凉话的。事实上,需要把物质前提,在意到什么程度,本身也是文化导向和自我审视的结果。总之就是希望大家能更好玩一些。

  • 机场

    看到 Richard Russell 在西雅图机场偷着开飞机上天的事件,也被一些女性讨论者,总结成「男蛆偷飞机造成森林大火,被男蛆叫好」,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群体的违和感是什么了。 这些人,在「循规蹈矩」这一方面,其实是被加强了的。无论是在通过参政议政实现女性地位提升,还是在女性群体抱团的过程中,其实都在强化着「要在其它方面循规蹈矩,融入群体,才能用群体的力量去改变」这样的认知。于是,从对性别权利的反思,导向对其它权力结构的反思和批判,这样的过程其实未必存在。而是相反地:我已经努力地在这个框架里,混的很好了,如果性别权益能够提升,就更好了。 我并不想用「激进主义」这样的人群标签,而且说话的人,之前这方面的印象不是特别明显,所以这一次才让我印象深刻。但我确实看着一些人,在这个抱团的过程中,言辞渐渐极端化。不知这个过程,是否像兄弟会一样:你也要说出类似的言语,才能融入这个群体,并以此再吸引他人。 而「粉红女权」的存在,从这个角度上,其实也能说通了。以及一些以讨论求职升职为主要氛围的性别社区……当然,这些存在仍然是可以理解,甚至可以共情的。在已经很艰难的状况下,首先能做的是努力向上爬,这有什么不对吗?我也在反思,是不是「已经在框架中享有 privilege 的男性,才有去挣脱这个框架的 privilege」?但我觉得不是这个样子的。 只是又突然寂寥起来。就像那个最终开着飞机想去看鲸鱼的人,每天对着这片机场时的寂寥。这不是《末路狂花》,而是某种相反的东西。

  • 攀岩事故、完备性

    关于北京攀岩场 5 月 22 日的事故,周鹏的帖子里,描述的很详细了:攀爬者在坠落时,最高处的快挂的延长部分,和岩塞意外脱离,没有起到保护作用,导致攀爬者砸落在半空中的石头平台上,最终身亡。 死者喳喳,是一位有三年经验的攀爬者。帖子里分析当事人拍的攀爬视频,认为攀爬保护的操作,没有明显问题。所以事故的的发生,是一场「想不到的意外」。「标准延长快挂从塞子上脱出来,这是一个极其小概率事件。」然后在帖子里详细分析,在什么样的情况下,快挂有可能从塞子上脱离,以及用什么方法,可以避免这种脱离的状况发生。 然而,问题的关键在于,攀爬者在这个场景下,难道不应该多放一个塞子吗?? 攀爬者在攀爬的每一个瞬间,都应该不断地预设,如果整套保护系统的任何一个地方发生了故障,而你在这个时候摔落,会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?快挂从岩塞上脱离,可能是小概率时间;但岩塞从岩缝中脱落,造成保护点失效,在传统攀登中,其实是概率很大的事情。如果攀爬者在放 6 号塞子时,能够想一想,如果塞子失效了,他就很可能会砸在中间的石头上,下面的保护做的再好,也没有任何意义,那么,他应该做的,是在石头平台的上方,放置不止一个塞子。 所以,我认为,这次事故,其实是可以避免的。在很大程度上,有攀爬者个人操作不当的因素。——个人会犯错误,这也是可以理解的,生死由命而已。但是,其他人总结事故的时候,即使是周鹏那样的大佬,在帖子里也只是反复研究快挂是如何脱离的这种小概率事件,而完全没提到「多放一个塞子」的问题。这才是让我惊讶,甚至惊恐的。 攀岩时的各种技术操作,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权威教学方法。大多是手口相传,或者自己在网上研究。有些攀岩学校或者网络教程,确实把教材写的很好;但很难验证,学习的人,学到的知识是否完备;也很难验证,他们会不会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,从而在未来多变的攀岩场景中,造成危险。 而且,有时能够很明显地看出,一些人的所谓「学习」,只是把一套操作流程(譬如 lead 后如何清理顶部保护站),死硬地记住,——这样死记操作步骤,面对复杂场景很可能出事。更好的方式,需要在自己理解原理的基础上,不断地去想,自己的每一个操作是否合理,在不同的场景下,是否存在考虑不够完备的地方,从而导致危险。 传统攀岩建保护站时,需要考虑的内容,有 serene 或者 ernest 之类的词用来助记: S – Solid or StrongE – EqualizedR – RedundantE – EfficientNE – No Extension E – EqualizedR – RedunantNE – No ExtensionS – Solid or StrongT – Timely Solid,保护点是否坚固? Equalized,保护站的承重,是否均衡地分布到多个保护点上? Redundant,任何一个保护点脱落,是否有冗余的保护点提供多重保障? Efficient / Timely,建站的过程是否快捷,有效率? No…

  • 三分钟

    我觉得,可能需要准备一份,在聊天时,让对方能够更加了解我的谈话方略了。很多次闲聊,话题都围绕在,以前做过的一些有趣的事情上,——那些事确实很有趣,让人忍不住想了解更多细节。但这个样子聊下去,最终往往让对方,对我这个人本身,匆匆打上一个模式化的 tag,譬如 :所以你一直没有稳定的生活? 呃,关于这个问题,我随手就可以写几千字。关于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生活,以及我并没有坚持选择这样的生活,只是在保留选择能力的同时,还没有去选择任何一种生活,所以其实是为什么别人在并没有选择的时候,就默认做了某种选择……这样的思路,我不觉得自己能在这个问题被提出后的短暂闲聊时光里,讲述清楚;也不觉得对方听了我的讲述,而总结出的答案,就是我认为的答案。 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:如何对社会问题保持敏感和激情同时让对方明白我并不极端、女性主义、消费主义与自由意志……这并不是类似「三分钟讲明白你的研究论文」的活动。——讲论文的时候,你对听众的理性、听取过程中的思维方式,是有预判的。而闲聊时并没有。——可能确实有,只是我还不知道,总之要研究一下,如何迅速把自己展示的更深入的技巧。 换个角度想:那些也想过这些问题的人,在茫茫人群中也会感到茫然,也会在闲聊中隐约留出接口,希望有人能够一起深入聊下去。所以我没讲清楚的时候,可能只是对方根本不想弄清楚?——这么想就是怠惰 借口了。所以还是要努力把聊天接口弄得漂亮些、更有效率些,尽量不要错过。

  • Nomadland – 1

    我是在把 van 装修好的最后一天,才顺便看了《无依之地 Nomadland》。看完后第一反应:好羡慕女主角 Frances McDormand 身高只有一米六五啊,van 的内部宽度是 1643mm,身子歪一歪,就能横着躺下了,可以有一堆空间来放家具(甚至马桶…);我只能竖着搭个一米八的平台,剩下半米的空间,什么也放不下了…… 电影给我的感受,和预想的差不多:尽管导演把房车生活拍的很文艺,电影最后,女主角也更向往这种生活,而不愿再回归到「正常」的生活方式;但电影里的几乎每一个人,都是因为各种原因,而被迫地开始房车生活的。经济、失业、拆迁、养老、对逝去亲人的怀念……于是,房车生活,被描述为一种,当「正常」生活发生问题时的应对方案。尽管房车里的人类,面对房子里的人类,能够熟练地用一种「你们这种房产销售口吻才是忽悠人的资本主义糟粕」的句式去反驳;然而,单纯只是因为反感现代化资本主义模式,而选择住进房车的人,电影里一个也没有。 还有一个群体,也没有在电影里出现:仅仅是因为酷,或者方便户外生活而住房车的 dirtbags。这样的原因或许「肤浅」,但似乎在房车群体里的比例也不小。就像影片中坐在车边躺椅上喝啤酒的几个大叔,电影并没有叙述他们为什么住房车。或许是因为会冲淡影片的氛围吧,——从这一点来说,影片确实有对人群进行筛选,以营造某种氛围。 从人类学的视角,每每看到和主流不一样的生活方式,首先都会忍不住去想:所谓的主流生活,就一定是「正常」甚至「正确」的么?会不会存在某个文化模式,所有人都住在不固定的房车里,才是「正常」的?——吉普赛人(罗姆人 Roma)并不是一个好例子,罗姆人的流浪其实也是被迫造成的,而且把罗姆人「流浪」的行为固化甚至浪漫化,本身也是在把他们异化到社会边缘的过程。 或者说,对于个体而言,如果他在设计自身生活方式时,能够不受「一定要有固定房间」的观点的束缚,那么,在他结合自身的各种资源和需求,而做出的理性规划中,是会有一定的概率,出现这种住在车里的方案的吧? 后来,看到几个人类学的学生聊这部电影。心想,大概能从中找到某种共鸣吧。但大家讨论的方向,是批判电影用浪漫化的处理,淡化了社会问题。于是就很失望,甚至比电影本身还要失望。

  • 羔羊

    《沉默的羔羊》里,最心动的,还是关于羔羊的意象。孤单的人在沉重的环境下,救起一只羔羊,奋力奔跑。仿佛这样子就能得到自由,仿佛这样子得到的自由就不会孤单,仿佛羔羊和她能一同幸福,羔羊也会懂她。对世界的反抗、自我救赎、对他者的关怀,就这样交织在一只羔羊上。但最后羔羊还是离开了,被动或主动地融入那个磨盘。仍然只留下自己,或者浑浑噩噩,或者心里还期望有下一只羔羊,或者变成食人魔杀出去。都可以啊。 原著小说里 Clarice 听到羔羊的尖叫,但她从农场带走的,是一匹瞎了要宰掉的马,最后马还和她被一起送到孤儿院里,陪小朋友们玩到老死。大概是看电影时先入为主吧,电影剧本里把马和羔羊的角色合并,感觉这样处理更好一些。

  • 社群品质

    Jackie Kiewa 分析昆士兰传统攀岩者群体。攀岩被描述为逃避现代世界诸多弊病的方式:现代社会的高度可预测性、消费主义、以及以牺牲个人自由和自发性为代价造就的安全感。为了逃避这些而攀登的人,为了保持对这些的抵抗,就要执着于与这些社会特征相反的攀岩方式。他们坚持拥抱不确定性和不安全感,强调传统攀岩和运动攀岩的区别。 但不是所有的登山者都乐于不安全,以及各种攀岩方式的边界并不是多么清晰,传统攀岩者也不能完全拒绝玩室内顶绳。当表面差别变得不清晰的时候,对差异化的渴望,使得传统攀岩者从结构化的区分(用技术、攀爬方式、装备来区分攀岩风格)转向对「象征性行为」的强调。传统攀岩者们应具有某种品质:如保持谦逊(即使面对菜鸟),不谈论自己的成就,在户外安静不喧哗,不询问别人等级,长期全情投入……不遵守这些伦理规范的人,可能会被群体排斥,而不再是纯粹的自由选择。 这种「不宽容」不仅仅是攀岩,也是每一个没有明显边界的社区的特征。现代社会对宽容和多样性的强调,使人们的归属感从整个社会转向多种亚文化,但亚文化群体为了强调排他性和差异性,又导致了不宽容的发生。这种矛盾存在于每个社会,无论社会规模大小,都试图通过道德标准来维持一套预设行为的延续。然后渐渐地维持的力量从道德本身,变成因为害怕惩罚(另一种不安全性)而顺从。 Kiewa, Jackie. 2002. “Traditional Climbing: Metaphor of Resistance or Metanarrative of Oppression?” Leisure Studies 21(2):145–61. 虽然我很怀疑传统攀岩者们,是否真的像 Kiewa 描述的那样。而我要研究,是城市攀岩者们表现出的一些恰恰相反的特征(或许他们已然「顺从」)。但这套框架远不止适用于攀岩。事实上我联想到的,是那种在社交网络上的孤寂感。那种大家讨论的东西虽然正确,但话题和方式越来越同质化,而造成的孤寂感。批判性思维抑郁的地方就在这里,每次在人群中发现某种特征,然后就会想「我可以不必这样」,然后就会孤独。

  • 稳定感 – 1

    最近大半年,从示威到疫情,很多人的戾气在于,他们好不容易获得并维持着的,以为理所当然会一直存在下去的,稳定而幸福的生活,受到了影响。

  • 酒神型

    记得几年前霍金去世的时候,有人牛逼哄哄地说,网上这么多人表示对霍金的崇拜,但我不要崇拜他啊,我就在他隔壁实验室工作啊。虽然霍金的思路确实比我牛逼,但他想的东西我也都懂,我干嘛要崇拜自己的同事呢?…… 以前喜欢过的一个户外类型的妹子,经常在社交网络上发自己旅行的照片和经历,确实是很精彩而不庸碌的旅行,我也和一堆人一起,在下面点赞。但某天我突然意识到,大家点赞的视角似乎是不一样的。我并不是对一种遥不可及的生活表示赞叹;这样的日子我也在过,甚至过的更有意思一些。所以我们之间,并不是粉丝对偶像的那种赞扬啊。某种意义上,我的赞美,乃至喜欢,并不是因为对方已经做了什么,而是未来能够做什么。之前各自的玩耍,为我们积攒了这方面的超能力,有这样能力的人,可以一起去做更有趣的事情。 我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有多么重要,或者说,能不能意识到这其中的区别,是否重要。也许我只是把普通的点个赞,分析的很矫情。但另一种粉丝型的感情模式,也确实存在的。有人(女性)向我描述另一对夫妇的美好:「这样的妹子,C哥带出去绝对特有面子!」——我突然想起 Ruth Benedict 在《文化模式》里,用尼采所说的「日神型」和「酒神型」来描述两种不同的文化。虽然尼采描述的和我这里所说的基本是两回事,但也可以牵强地往这个上面扯。一种是像太阳一样,让别人觉得很炫的伴侣;一种是可以一起喝酒一起轻狂。 我并没有说日神型的方式有什么不好,虽然我确实把酒神型描述的更美好更“正确”一些。我也没有说谁谁就是日神型,所有人,包括我自己,都能从自己身上标出酒神型的一面,都憧憬最终找到的人可以一起喝酒欢乐。只是如今的社交网络模式,经常让人很难摆脱对日神光环的潜意识依赖。 很多年前轻狂的时候,那些因为对我的方式表示憧憬而愿意和我社交的人,我觉得其实和他们没什么话可说,于是并没有认真地去保持这种社交联系。这几年发现他们也不和我说了,有些人甚至开始敌视我的方式,可能是为了维护自己做出的选择,让自己面对时更舒服一些。无论是亲近还是敌视,其实我都无所谓,我关注的点,本来就更偏向那些能够走到一起的人。然而这样的人,似乎也会因为日神光环的丧失,而不由自主地和观众们的审美靠的更近一些——当然也不能靠的太近导致没特色,但终归不会离得太远。 把这种对“正常”生活的依赖感,“曲解”为对日神光环的依赖感,进而感慨日神影响无处不在。这样的分析看着就很牵强。这只是个可以记下来的思路,而非结论。最后又绕回了“同一种调调”的问题。其实酒神型的人,喝的也未必是同一种酒。有能力走的路,最终也未必会去走。那些想找人一起走的路,没有人的话,暂时也还是艰难而迟疑地走走看。

  • 在梅里雪山打游戏(触乐稿件)

    两个月前在 twitter 上和 @maoz 吹牛,说到当年在梅里,不去游玩,宅在旅店玩 Diablo 2 的事情。然后被触乐小编来约稿子,把这个故事写出来。我有些担心,写下来会不会又是一篇无聊的户外游记,毕竟人家是游戏媒体……写完了感觉还好,十年前的,无论是游戏,还是IT相关的装备,都有很多值得怀念的东西。也算是还了十几年懒的写游记的欠账…… 稿子改了两轮。很多年没和编辑打交道了。小编第一次改稿的时候,感觉是用他自己的语气,把整篇文章重新斟词酌句了一遍,看着实在不像是我能说出来的话。于是又硬生生把风格拗回来,删了一些离题太远的段落,加了一大段类似游戏攻略一样的描述。——时隔多年也懒的仔细考证了,忽悠旅店老板这种外行可以,被 Diablo 高手看到肯定会翻白眼。这个我承认。 也有人评论说:在雪山上玩游戏的那个环境,感觉就像在亚瑞特山顶打那三个远古野蛮人。想想真的像哦,但我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带着店老板打到那一关了。 触乐的稿件链接,微信版 我自己的定稿,在 blog 这边也发一份吧。还是有些不同的。 2009年的4月, 我在北京辞职后,暂时没事做, 本来想去黔东南徒步,路上想起三天后就是泼水节,立马买机票杀到昆明办老挝签证,但落地后才发现泼水节是老挝的傣历新年——昆明的老挝领事馆一周前已经放了年假,只好把过泼水节的地方,改到西双版纳。过完节在当地 1200 块钱买了辆二手摩托,沿着云南边上的国境线一路向北骑。雨季里沿途的土路都成了泥坑,每天在泥里翻车打滚,好容易才到了大理丽江一带的旅游区。对着地图研究了一番,决定去梅里雪山内转经。 一路上都很虐。到梅里雪山的前一天,在白马雪山垭口,摩托车爆胎。在海拔4200米的高度,翻山去借工具,自己卸下轮胎,扛着轮胎搭车下山去补,高原上饿着肚子加晕车,搞到肢体局部癫痫,最后还赶上雨夹雪……等我终于抵达雪山外的小镇时,已经累得像死狗一样。 第二天,把摩托车寄存在山外的旅店,背着包爬了9个小时,绕过检票处,到了山里。梅里雪山上的村子叫做雨崩,分为下雨崩村和上雨崩村两个部分。我在下雨崩住了一晚,五一将至,村里的游客渐渐多了起来,于是转天搬到比较清静的上雨崩。 我在上雨崩村口望了望,看到一家装修比较新的旅店。走进去,看到一个很大的露台,老板正坐在长凳上,背对着门口,在电脑上捣鼓着什么,并没有听到我的脚步。我走到他背后,准备打招呼时,瞄了一眼他的屏幕。 屏幕上的是……Diablo 2。 从旅店老板的背后望出去,就是梅里雪山。露台的屋檐很低,从我站的视角往外望去,雪山占据了视野超过三分之二的面积,仿佛伸手就能触到。我背着15公斤的登山包,一时间忘了放在地上,就那么站着,看着不远的雪山,和眼前的屏幕。老板用的是亡灵巫师,已经20级了,还卡在第二幕的神秘庇难所里,被打得晕头转向。老板大概把所有技能都平均加了一点,傀儡和骷髅们被挡在庇难所的小路上——本尊的魔力值已经被吸光了,一群怪物围着他各种砍。 我站在背后看了大概5分钟,叹了口气:“这个男巫你还是砍掉重新来过吧……” 老板猛地回头,愣了一下,惊喜地拍案而起:“啊!终于有懂行的来了!教我!” “你先帮我开间房……”我把包放下,拿出笔记本,“另外,你知道这个游戏可以联机吗?” — 关于装备的分界线 — 嗯,是的,首先,两个月的背包长途旅行期间,我是有扛着笔记本电脑的。 记得是 Compaq V3907, 六七千块,很普通的型号,用几层衣服裹了,塞在背包里,绑在摩托车后面,2000多公里颠簸下来,并没有出现问题。那时还没有Kindle,手机也只是小屏幕的 Nokia 5500,在旅行中看书时,还是对着电脑屏幕比较舒服。另外,那是我第一次旅行时,彻底从胶片相机改用数码单反,相机的存储卡只有 2GB,拍 RAW 不到 200 张,背着笔记本,就可以每天把相机的照片导到电脑里(数码伴侣很贵的)。 当年的手机信号还是 GSM 2G。 新浪微博还没出现,Twitter 已经不能直接访问了。我在用一个叫「嘀咕」的山寨 twitter,可以在国内用短信或者 MSN,把路上的文字发给嘀咕,再由嘀咕自动同步到twitter。 然而当时雨崩村里的供电还是靠太阳能,手机的基站也是,所以只在白天有电的时候才有信号,信号效果也很差。村里晚上还是用蜡烛照明,按理说玩游戏的电也是没有的。然而旅店老板从山外扛了一台小号的水力发电机,扔在店外的小溪里,于是在水力充沛的季节,就可以24小时玩游戏…… WIFI……当然是没有的,也没有接网线用的路由器。那个时代的人类,把网线里面的两组导线,互换位置,直接插在两台电脑上,就组成了只有两台电脑的局域网。这样的网线我随身带着一根——当然不是因为预见到有人会和我联机打游戏,而是在路上如果需要和其它电脑之间传输文件的话,在没有 USB…

  • 荒野生存 – 6

    或许只有那些最初的岁月,两个人都还没有定型的时候,才能够把双方的性情、乐趣、行为方式……都渐渐地协调一致,然后一起开开心心地历险。——这憧憬简直太美好了,以致于很多时候面对着风景,忍着不踏进去,只为了让自己有更多的可能性,当对方出现的时候,有更多的空间可以去协调,然后指着之前心仪很久的那片旷野,来来来快一起一起。 后来还是一个人踏进去了,那一瞬间清楚地知道,自己失去了很多东西,——哪怕这些东西可能根本上并不存在。我们试着在生活中找有趣的另一半;那些暂时找不到的时候,就只好自己先变成有趣的人,但这个过程中难免变得越来越怪,越来越远。之前你愿意为之改变的人,在你已经改变之后,是否还在吸引你?此刻所站的位置,以及选择这个位置而付出的代价乃至心理觉悟,也统统成为让人迟疑的砝码,譬如出去玩有没有假,能否搬去另一个城市,对方是否认同伊壁鸠鲁学派和文化相对主义,是否认为同情心让受体失去了从苦痛中寻求升华的权利…… 那个关于协调的理论,可能也只是幻景吧。见过的青梅竹马也并没有精彩到让自己多么羡慕嫉妒恨。而所谓决绝地步入荒野,其中的每一步,也都脚下留着两分力,像武林高手一样,做着随时扭身的准备。于是走的也并不尽兴。

  • 看守所

    蹲看守所的友人收到了我的明信片。顺便得知了一些里面的情况,譬如明面上是不能往看守所里送书的,可以找关系带进去,1000块一本,然而会有审查,之前的一本福柯就没让送进去……听到这里哑然失笑,想起当年险些被拘留15天,虽然在最后一刻塞钱把自己捞出去了,然而当时已经做好了被关15天的准备,让人帮忙把我书桌上的列维施特劳斯带来…… 然而这样的经历只是猎奇。前两天在故事FM里,听到有人讲在美国被关了17天的经历,仍然只是猎奇。而且讲述者属于屡次超速吊销驾照却还偷着开车又超速被抓的土鳖,这样的人也讲不出多么有价值的东西。这种短期拘留,和在狱中待上几年的刑期,完全是两个概念。之前我曾把入狱描述为「除了身体伤痛外,能想象到的最不幸的遭遇」。事实上到现在,所有关于友人的讨论,都尽量维持一种相对轻松的语气,避免去直面这件事的严重影响。 看了几段友人写给家人的信,描写狱中日常生活,和周围的狱友的社交,态度上是坚强而乐观的。这样的状态已经很好了,然而并不是那种我期待的,能够最合适地面对牢狱生活的心理状态。这些对生活和社交的描述,感觉是为了「需要有一种状态」而进行的对寻找状态的尝试。无论是培养爱好转移注意力,还是通过谈话寻求外在支持,都只是为了把这样的日子过下去,而听取的各种对策,抓药而已,并不是真正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。我担心这样下去,会陷入另一种模式的被洗脑。监狱中的孤单和被约束,其实日常社会中多少也能感受的到,只是程度差了很多。如果日常生活中经过思考,觉得这些对策并不是自己真正应该采取的态度,那么换了个环境,应该也一样。 这样的批评,显然过于站着说话不腰疼了。关于长期监禁的各方面影响,我们所有人都还没形成完整的概念。我也有想象,如果是我入狱十年,会是怎样的生活?之前算了算人生中那些无效率的,或者因为缺乏攻略而耽搁掉的时光,累计至少也有五六年了,也只能哀叹着接受。所以在接受沉没成本向前看这方面,感觉自己还是有经验的……而另一方面,那些自己还没有想清楚的事,能否在这段时间内想清楚?相关的知识贮备,自己已经有个大概的框架,只是还没时间静下来深入思考。所以即使在狱中看不到书,能否通过自己的推演,把整个思想体系填充起来?(总感觉会陷入民科的路子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