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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好离乡 – 2

    观影会上看纪录片,流亡的巴勒斯坦妇女们,合作编织一条传统工艺的挂毯,以此为线索,把个体的流亡叙述,联系在一起。电影拍的不错。观影者们,也纷纷映照自身经历,讨论各种美好的文化,被战争或强权摧残,是多么可惜;以及作为物理或精神上的流亡者,如何从文化叙事的角度,相互连接、支撑。进而强调口述性历史的学术意义。 然而,几乎所有的反映难民的作品或讨论,都是类似的视角,赞扬受害者原先的文化或者美好的生活,从而凸显破坏这些的行为,是多么的不义。 这样的视角看多了,忍不住想:从摧残文化的角度去谴责战争,真的是合理的么? 1. 我所在的文化里,有很多糟粕、或是庸碌,是我们日常在坚持努力抵抗着的。读到这篇文章的人,同样也有很多,是日常和这些文化氛围对抗着的少数派。如果有一天,我们也遭遇战火,成为难民,那么,在这个关于难民或离乡者(diaspora)的叙事中,我们之前在群体内部的反抗,那些苦苦坚持着的自我,就,消失了?变得全无意义?甚至,在和 diaspora 同温层的交流中,仅仅是提到这些,都变得不应该? 关于 diaspora 如何不自觉地被迫形成群体性,以对抗整体的政治性,在学术界大概也不是什么新鲜话题。我只是从被湮没的个体的角度,又一次想到这些。 2. :这部电影让我很感动……我不想让我所在的文化,或者我自己,从历史上消失,被抹去。 :我也很感动,——但是,如果,我不在乎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这样的我,仍然会面对不公而反抗,也会为遭受不公的你们去反抗,那么,我的这些反抗,是否会因为我不想坚持自己的传统文化,就变得更弱一些呢? 就像我不是因为自身利益才支持女性主义那样,我反抗的,是更纯粹的不公。而不是什么相关利益,或者附加的理由。 3. 我承认,在难民群体中,用文化来团结大家,保持连接,在人们的现有认知中,是很有效的方式。但是,这样的操作,平空又多了一道工序:对自身文化的美化和维护。网上关于巴勒斯坦、乌克兰、乃至香港的争论,很多也都流于这个模式—— 黄丝:香港原有的美好传统,被摧残得不剩什么了。 小粉红:就你们那点破传统,譬如啥啥啥陋习,有什么可保留的?(这里的很多例子,其实我是同意的……) 黄丝:艹,你们的啥啥传统才叫做垃圾,blah blah 然后争论的重点,就歪成了「这个文化是否足够好,是否值得保留。」——然而,如果这个被摧残的文化,它不够好,那么它反抗强权的合理性,就会减弱吗?

  • 招弟

    林徽因,原名林徽音,后来因为常被人误认为当时另一男作家林微音,改名「徽因」。– 《林徽因正传》 「徽音」的典故,出自《诗经 · 大雅 · 思齐》: 思齐大任,文王之母,思媚周姜,京室之妇。大姒嗣徽音,则百斯男。 本义是说,周文王的妻子大姒,继承了文王的母亲太任、和文王的祖母太姜的美德,于是,会有很多儿子。 而把「徽音」当成人名,「嗣」解释成「生下后代」的意思,那么诗经的这句话,也可以从字面上解释为:生下了「徽音」之后,会继续生很多很多儿子。 ——所以,林徽因这个名字,其实是文化人版本的「招弟」?? 继续考据,果然林徽因是长女。林徽因的母亲何雪媛,已经是二房了,因为长房不能生育,才娶进门。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受西方教育,和传统女性何雪媛没什么话语,一直冷待,因为林徽因出生后聪明伶俐,态度才好了一些。何雪媛后来又生了一男一女,都很快夭折,于是何雪媛又受到冷遇。后来林长民又娶了三房程桂林,生了一女四子,于是受到宠爱。而被冷遇的何雪媛,也给幼年的林徽因,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。 和林徽因同母而生的弟弟,出生很快就去世了;另一个妹妹,直到 8 岁(1908 – 1916)才去世,取名「麟趾」,也是期待子孙昌盛的意思。 三房在 1914 年,生下第一个孩子,也是个女孩。这个时候二妹麟趾还活着,所以林家是三个女儿 + 一个夭折儿子的状态。这个女孩被取名「林燕玉」。古诗「燕赵多佳人,美者颜如玉」,「燕玉」指代美女。但这个词最有名的使用,是杜甫《独坐 · 竟日雨冥冥》: 暖老须燕玉,充饥忆楚萍。 「楚萍」的典故,源于刘向《说苑 · 辨物》: 楚昭王渡江,有物大如斗,直触王舟,止于舟中;昭王大怪之,使聘问孔子。孔子曰:「此名萍实。」令剖而食之:「惟霸者能获之,此吉祥也。」 后人用「楚江萍」,比喻吉祥而难得之物。——所以,「林燕玉」的名字,大概仍然是「女儿很好,但我还是想要儿子」的意思………

  • 作为女性主义者的男性

    经常看到人说,很多男性成为(或者表现的像一个)女性主义者,是为了能够亲近某些女性,或者其它更奇怪的目的……而这样的男性,如果不能在生活中每时每刻都会出现的性别权利冲突中,时刻反省、抵制自身作为既得利益者所带来的诱惑,则终归会「穿帮」。也有更极端的说法:男性不可能成为女权主义者。(——是的,说这种话的人,似乎更喜欢用「女权」而不是「女性主义」) 我觉得男性成为(真正的,而不是为了各种目的而装成)女性主义者的问题在于: 如果一个女性,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,而成为女性主义者,这当然没有问题。而对于男性来说,这不可能。他只有怀着对「他者」的关心,高尚到了一定程度,「先天下之忧而忧」那个级别,才会因为关心女性而赞同女性主义。这样的人,无论在男性还是女性中,当然都会有,也当然值得赞美,但比例就少多了。 这里,我们姑且划分出两种女性主义者:出于「自己利益」的,和出于「关心他人」的。——我们当然可以清高地说,后者比前者更加「高级情操」;但是并没有把二者分裂的意思。成为女性主义者,并不需要这么高级。女性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成为女权,这没有任何问题。 而且前者是可以成为后者的。很多女性,最初因为自身的遭遇,而被唤醒了性别意识,在不断的分析和共情中,越来越关心他者。见过的很多人,都是这样变得越来越赞。而男性没有了这个基础,就只能一跃直接跳到「高级」阶段。这样的人应该也会有,但数量上就完全没有可比性了。 也有可能,一名男性(或者女性),首先作为其它层面上的弱者:阶层、种族、政治……权力意识被唤醒 → 关心他者 → 支持女性主义。这也是有可能的;——但绝对不代表这个过程必然发生,厌女的反共人士多到漫山遍野。并且,这种关心他者的情操,关心的不会仅仅是女性。各种层面上的弱者,都会是关心的对象,甚至这些层面之间会发生冲突。这样的「女性主义者」不可能同时是小粉红。但这种接近于「平权」的调子,似乎也并不是如今很多人想看到的。